阿嗑

【逸霖】Merry Xmas

祝敖嗷嗷生日快乐以及大家圣诞快乐!



他花了三年时间让圣诞节除了生日以外和另一个甜蜜的日子产生联系,又花了三年让这甜蜜稀释在如水青春里。


上层淡而无味,下层甜到发腻。


敖子逸往楼下张望了几次,迟迟不见熟悉的小电驴,知道贺峻霖今天又要加班,于是额外多出一些时间来修饰自己以及这个意义多重的节日。


小复式不大,上下两层,螺旋楼梯。


脚下的绒毯照顾到几乎每个角落,爬上楼梯变成同样毛茸茸的黑白键,敖子逸踩着哆来咪,稍一侧头就能看到贺峻霖的摄影作品。


他伸出手去,没沾上一点灰。


相框里的小孩透过镜头和他对视,鼓鼓的脸蛋,眼里是彩色的世界。


他从没这么长久地凝视过这块区域,关于这面墙的意义他所知不多,只记得第一年还是空的,第二年就成了贺峻霖的个人作品展区。


当时他正忙着组队下副本,听到相框砸在地上的时候还问了一句:“小孩你处理成黑白的干撒子,多不吉利。”


贺峻霖怎么回答的他记不清。


只记得他可爱。


但现在,敖子逸再度和小孩对视,看到的明明是一幅彩色照片。


不止这一处,他才发现这间屋子隐藏了许多细节,并非有意但确实被他忽略的,关于另一个主人的情绪、审美取向及悄悄变化的其他。


从情侣杯下的新杯垫到吉他上换了颜色的调音夹,从两排三列的多肉到沙发上的小猪抱枕。


隔着大半个中国的长途通话,他问贺峻霖为什么保持沉默。


其实人家什么都告诉他了。


在说真心话这一点上,他们都天生残废。敖子逸表达真挚的时候总是挣扎万分,贺峻霖传达心意也从来不靠那张嘴。5个不飘雪的纪念日没能让他们放下对矫情的成见,在烛光或灯光中庆祝,说了什么呢。


“圣诞快乐”。


好像是。


其他节日分别是“新年好”,“元旦快乐”,“中秋开心”……其中敖子逸最热衷的是愚人节和儿童节,他的本事是在愚人节把人弄哭,又在儿童节来临前得到原谅。


但“快乐”也好,“开心”也好,这些开心快乐背后隐藏着的真心话,他一次也没当面对贺峻霖说过。


然后,第6个圣诞节到了。


他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傻瓜,又做了点傻瓜会做的事:落地窗边纸糊的圣诞树,天花板上的爱心气球,厨房砧板上解冻的牛排——他愿意为了挽回贺峻霖做这些陌生又没有实际用处的事,只要相伴相守的第六个圣诞他依然快乐,也依然。


好吧,依然——喜欢他,甚至爱他。


但今晚察觉到的事实似乎证明,自己只是非常努力地朝错误的方向又迈了一大步。


贺峻霖喜欢的是浪漫,不是幼稚。


而他偏偏非常幼稚。


白色西装不太合身,坐下的时候裆部微微发紧,没妨碍他在听到门铃的半秒内完成整理发型调整表情准备对白以及开门等一系列动作。


他急吼吼地表达自己的迫切。


"过年我带你去慕尼——"


顿止。


“妈。”


他该想到的,贺峻霖开门不需要通过门铃。


门外是他应该在千里之外的县城家里打麻将吃火锅的妈。


敖妈妈悄无声息地完成了一个壮举,将两手的东西提高,"麦粒酷锐斯马斯!"


话对着敖子逸说,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直扫进屋内,毫不遮掩刺探敌情的企图。


敖子逸迅速回头看了一眼,感激起自己不爱开灯的习惯。


液晶电视下的双人合照,顶上的爱心气球,情侣款的一切物品......可能昭示他们关系的物品都隐藏在影影绰绰的暧昧里,一眼看过去尚不能证明什么。


半辈子的聪明才智都浓缩在这一秒。


敖子逸装作迎接母亲大人,左脚绊右脚地把自己"不小心"摔出了家门,善解人意的寒风把门砸上,而没带钥匙的他只能自认倒霉。


"妈",他尽力让凄惨俩字刻在自己脸上,"咋办。"


旅途劳累的敖妈妈愣在原地,脑子转了一会开始数落自家孩子。最后还是没同意住宾馆的奢侈提议,坚持让敖子逸喊物业开门。


"妈我都说了人家放假到哪找......"


话再一次没说完。


正对着他的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物业不用找了。


敖妈妈认出是谁,吓了一跳:"小贺?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扶着贺峻霖回来的人抬眼看他们,手往他外套里伸,一边道:"贺峻霖,606到了,是你家吧。钥匙放在哪?"


喝醉的人酒品很好,不吵不闹,迷茫地抬起头,脸蛋酡红,眨眼都像慢动作。


敖子逸把人拉到自己身边,酒气和温度隔着围巾都明显得要命,不难想象经过了什么过程,脸色一时好不起来:"谢谢。"


一身黑色休闲装的青年仰着脸给了他一个笑,黑色棒球帽拽得二五八万。


"你知道我?"


"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的,我叫严浩翔。"


青年说完这句话就跟他撒呦哪啦了,最后的话是冲着贺峻霖的,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合上:"贺峻霖,下次别喝那么多了!"


哪来的小鬼。


以为自己演龙日一吗。


小霸王敖子逸咬肌紧了又紧,还是在妈妈面前忍住把人从电梯里揪出来暴打的冲动。


贺峻霖已经把钥匙掏了出来,他只能让妈妈扶着醉鬼,在开灯几秒前把最明显的证据从肉眼上消灭。


"小贺,喝点水。怎么了这是,喝这么多酒呢?"


贺峻霖喝醉了比原来还乖,盯了一会才把眼前的人和记忆库里的对上,乖巧地叫了阿姨好,敖妈妈放下水杯应了一声,再回头看人已经歪在沙发上。


秒睡。


按平时敖子逸肯定是要把人抱回房里的,但此情此景容不得他当贴心男主,只能从房间里拿了毛毯给他盖上,再顺手试了下体温。


热热的,这么冷的天喝酒,明天别感冒了。


妈妈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小逸,你是不是有东西瞒着妈?"


敖子逸惊得一缩手,为防止太心虚,生生止住了缩的动作,"什么?"


敖妈妈神通广大地在电视组合柜深处找到了他刚藏起来的合照。


海边,回眸,牵着的手。


沉默扎得人肉疼。


照片可以解释,他的白西装可以解释,也许爱心气球也能解释。


敖子逸张了张嘴,被妈妈抢断:"还是妈妈误会你了?"


他神经紧绷,说不出是,也说不出不是,但这不回答本身又是一种回答。敖妈妈敏锐地抓住了空气中的答案,不言不语将合照放回原处,来到他面前。


有一瞬间敖子逸觉得自己已经跪下了。


妈妈的语气却突然变活泼,"妈跟你开玩笑你都不笑的?"


他僵硬地胡乱点头,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些什么。


西洋式座钟突然巨响,两人均是一颤。


9点了。


"26年前,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你出生了。"


中年妇女身材略微发福了一些,脚上不合衬地穿着他的男式棉拖,往后仰时正好压到沙发上的小猪抱枕,"唉,一下子这么大了。"


她烫了个时髦的小卷,长时间的旅途让头发出油又汗湿,贴在眼尾的皱纹边。敖子逸坐近了一点,任妈妈抓着手,觉得每一次看见她似乎都更老了一点。


"哎呀妈,瞎感伤什么——你怎么自己就过来了,不声不响的,告诉爸了吗?"


他头昏脑涨地应付,才想起来问:"妈你吃饭没?"


砧板上解冻完毕的牛排最终还是敖妈妈料理的。


敖子逸有心无力,用第一块牛排证明了自己既无浪漫细胞也无厨艺天赋就被赶出了厨房。


沙发上的人睡姿就没有变过,睁了会眼睛,反应迟缓,说了些什么在嗓子里。


敖子逸看了厨房一眼,凑近听。


"你回来了。"


"嗯",敖子逸回他,"编舞金奖,厉不厉害。"


跟奖杯一起收到的还有其他东西,他有意忽略,贺峻霖却没忘,嗓音低哑,"恭喜你啊。那我能早点把这里的钥匙还给你了。"


厨房里传来爆炒声,敖子逸沉默了一会,看喝醉的人昏昏欲睡,用手指撑住他的眼皮。


贺峻霖看着他。


敖子逸放手:"不用还。"


贺峻霖看起来就软软的嘴唇好像要说出什么可怕的话,他只能先一步说:"不准还。"


然后再也受不了和那双眼睛对视,去厨房帮人端菜了。


好好的半成品牛排活生生被炒成了牛肉条,敖妈妈鬼斧神工将西餐改造成中餐,入口别有一番风味,一边吃着一边推过来手机。


"看看。"


敖子逸看了一眼:"什么。"


"老李家闺女。"


敖子逸收回目光,把手机推了过去。


妈妈斜眼看他:"嫌啊?"


敖子逸挤出个小白兔的笑,眼里亮闪闪的:"妈,我还小。"


"哼",他妈吃饱喝足,战斗力直线上升,"搁古代都能当人爷爷了你还小?"


关于逼婚的辩论在两代人之间展开了数次,敖子逸实战经验丰富,几个回合下来说得亲妈都无可奈何。


"人家叫你爱自由你就真的爱自由了?小李那姑娘我见过了,本科,读师范的,清清秀秀,哪点配不上你?老李家都没嫌弃你不务正业。"


"我怎么不务正业了?"


"你跟那个谁,小程啊,初中的时候就一起跳舞,跳到现在跳出个编制了吗?有五险一金吗?元旦有过节费年终奖吗?有吗有吗有吗?"


敖子逸被她说得头都大了,每个月汇到亲妈账户上的钱都说服力有限,眼下的三寸不烂之舌更不可能派上用场,最后被亲妈女士抢去了手机,加了那位陌生小李的微信。


如果可能的话,他妈应该是想监督他视频连线相亲的。


大不了妈妈走了之后再删掉。


敖子逸是这么想的,同时余光看到一个人影进了楼上房间。贺峻霖头发被蹭起来一个角,微微驼着背,只能看到软软的颊边肉,眼神对上还朝他挥了挥手,对饭桌边发生的对话兴致缺缺。


敖子逸看着他,回妈妈的话:"行,我跟她聊聊吧。"


烦躁值随着轻轻的关门声到达巅峰。


耐性也随着房门一起关闭,敖子逸本打算直接按掉视频,瞥见发起人后改了主意。


"妈,你也很久没见到丁程鑫了吧,要跟他聊两句吗?"


屏幕里只有一张脸是白的,丁程鑫眼尾上翘,神秘兮兮地问:"敖子逸,你猜我在哪里?"


敖子逸懒得废话,直接把摄像头对准亲妈。


同一时间门铃响起。


丁程鑫大概没来得及在视频里看到敖妈妈,顿时有点结巴:"阿、阿姨。"


后面跟着的高个子不明就里,也乖乖喊了声阿姨。


两个人穿着ALPHA舞团的衣服就来了,一黑一白,很是登对。敖妈妈多看了几眼,把人拉进门,几句话就问出了两张户口本的信息量。


高个子坐不住,被丁程鑫几个白眼定在原地,委屈得敖子逸看不下去,打发他去参观房间。


敖妈妈对儿子诸多挑剔,对别人家的孩子就宽容多了。


"听小逸说前两天你们去北京比赛还拿奖了?你这孩子从小就聪明,大家都说长大肯定有出息。"


敖子逸:......


丁程鑫摆摆手:"没有没有,还不算什么事业,也不太稳定。"


敖妈妈一副不同意的表情:"都是团长了还不算事业?稳定有什么的呀,没有个性,不适合你。"


敖子逸:......


"妈,别聊了,人家来过圣诞的,你别跟人开座谈会了。"


他的聪明才智再一次上线,为这间房屋过分浮夸的圣诞装饰找到了完美借口——"我们约好开趴呢,你来都不打招呼。"


高个子从上层客房溜下来,对墙壁上挂的大大小小摄影作品和脚下钢琴毛毯都兴趣十足,扶着栏杆抓爱心气球,下楼时还往丁程鑫手里塞了一个。


丁程鑫一放手,爱心就往天花板飞。


"多大人了陈玺达,还玩气球。"


陈玺达跳起来抓在手里,问敖子逸:"三爷,晚上他们杂志社聚餐可以带家属,你咋没去?"


丁程鑫赶紧掐人。


敖子逸说:"什么聚餐?"


陈玺达捂着被掐的地方,看了眼丁程鑫,"呃,没什么。耀文不是负责拍我们决赛照片嘛,他说的。"


敖妈妈在旁边半天插不上话,只能捡听得懂的问:"杂志社?小贺也在杂志社工作。"


"对对对",陈玺达再次嘴比脑子快,"就是《深觉》。"


丁程鑫深深地闭上眼睛,生怕再说下去大难临头,匆匆忙忙带着大龄儿童退场了。


客厅就剩下母子二人,远远地传来欢乐的圣诞旋律。


敖妈妈准备去清洗碗碟,敖子逸撸袖子先上了。碟子被沾着洗洁精的海绵抹过,滑不溜手的,他的刘海随着动作抖动,听到妈妈的笑声。


"哇,我儿子什么时候都会洗碗了。"


敖子逸也冲她笑,"你儿子十年前就会了,没有机会展示而已。"


敖妈妈的欣慰从眼角的鱼尾纹里满出来,她靠着灶台,一手撑在抽油烟机上,一副在厨房生活了十几年的姿态,"自己会也是好事,但找个媳妇一起不比什么强?"


话题又绕回死胡同。


"算了,你总会懂的",亲妈突然凑近,用神秘兮兮的、忌讳着什么的语气说,"可千万不要学小丁。"


"丁程鑫怎么了。他挺好的。"


明明只有两个人,妈妈的声音却压得很低,怕被人发现一样悄悄讲:"他和那个小陈,是不是,嗯?刚才我都看出来了。"


敖子逸没问那个嗯代表什么,他问:"你看出来什么了。"


"当初我跟你爸差不多就这样。" 


“哪样?”


敖妈妈脸一板,“你别学就对了。”


洗干净的碗放在架子上,敖子逸脱掉塑胶手套,重新洗了遍手,“你和爸幸福吗?”


敖妈妈没说话。


“幸福不就好了。”


小复式总的两间卧室,一楼主卧,二楼客房,敖子逸安排妈妈睡主卧,自己去和贺峻霖挤一张床。


他是个游戏狂,打得兴起可以昼夜颠倒,但无论多晚,贺峻霖总会给他留灯。


挺高的人,躺下来小小一个。


这次他没有遵循以往不打扰人休息的原则,在昏黄灯光中把人抱在自己怀里,贺峻霖睡得熟,体温高得正合他心意。


敖子逸腾出一只手关了灯,听到迷迷糊糊的声音:“嗯?”


“我。”


怀里热热的贺峻霖又安稳地起伏了一阵子,短暂清醒过来:“不合适吧?”


敖子逸不愿意和他争辩,也不想破坏温馨得让人落泪的氛围,把他搂得更紧了些,几乎嵌在自己的拥抱里。


贺峻霖在说话,胸腔的震动能透过手臂传过来,“严浩翔怎么回去的?他好像也喝醉了。”


背后的人好一会没说话,听上去就像在置气:“……飞回去的。”


贺峻霖叹了口气,没说话,手上捣鼓着什么,发出亮光,还没来得及解锁,手机和手一起被敖子逸包住。


手机被放回床头柜,手被人抓着。


敖子逸听起来不是很开心,“还没分手就找下家啊,杂志社聚餐带家属又是怎么回事。”


黑暗中又是一声轻轻浅浅的叹息。


跟他在一起的这几年,贺峻霖好像总是在遗憾。


“你自己明明也知道。”


楼下传来一声咳嗽,隔音比想象的差,贺峻霖声音又轻了一点,“我们根本不能互相理解,敖子逸。”


“你想和谁互相理解?龙日一吗?”


“龙日一是谁?”


“不管是谁”,敖子逸粗声粗气的,“不准搬。”


被窝里的手突然被十指紧扣,贺峻霖将脑袋后仰,顶着他的额头,“敖大哥,你妈妈就在楼下。”


“就在刚才,你否认了我们的关系,并且加了一个女生的微信。”


“我……”


“你不用因为我的否定而急于从感情上肯定我来弥补心理上的失衡,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只是做了个相当正确的决定而已。我们不存在契约关系,而且我在一个星期前已经提出分手。你也知道,恋爱的开始要两个人,结束只需要一个人。”


敖子逸很不是时候地词穷了。


贺峻霖仿佛将他的无言当成了默认:“东西我会在3天内搬走——你先别说话敖子逸,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冷静一点,仔细想想,那些话是你真心想说的,还是为了符合气氛,讨好我或者减轻罪恶感之类的。嗯,罪恶感是我杜撰的你的心理活动,大概会有一点吧。”


“我们的问题不在你想给出的答案里。你懂我意思吗?”


贺峻霖总是太聪明,敖子逸说俏皮话的细胞被全数闷死在松软的棉被里。


如果拥抱不能解决问题,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努力。


他想起3年前的圣诞,2年前的圣诞,1年前的圣诞,然后想起自己还有句话没有说。


“贺峻霖,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怀里的人过了一会说,“生日快乐,敖子逸。”


两个人显然都不是很快乐。


“你们公会今天不是有活动吗?”,黑暗里他翻了个身,正对天花板,“新地图上线什么的。”


敖子逸有点尴尬,“游戏什么时候玩都可以。”


“哦。”


背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贺峻霖侧过头,手被抓住。


“今年的圣诞礼物,看完你再决定要不要搬。”


温热的触感顺着无名指滑下来,他摸了摸,什么也没有,“什么?”


“戒指。”敖子逸溺水似的,呼吸有点困难,好半天才说出口,“求婚戒指。”


“……戒指呢。”


“我还没买。”


贺峻霖的反应证实了他浪漫行动的再一次死亡,“这个笑话是你真正的圣诞礼物吗。”


人明明抱在怀里,怎么觉得这么远呢。


明白一句歌词只要一瞬间,比如一张双人床中间隔着一片海。


他们可能真的无法沟通。


如果言语不行的话,别的方法怎么样。


他的发丝是贺峻霖买的青草香波的味道,贺峻霖身上的兔子睡衣是他亲手挑的款式,兔子被疯狂的草茎缠住了脚,挣脱不得,防御性地把自己缩成一团。


贺峻霖的声音在颤抖:“敖子逸。你知道你在干嘛吗?”


敖子逸头也不抬,用压制显示着自己的强大,声音同样颤抖:“婚内QJ。”


未遂。


他的力气解到第二颗扣子时用尽,黑得什么都看不清的房间里,一双兔子般的红眼睛让人不得不投降。


他怕贺峻霖那双什么都不说的眼睛。


但真正的悲剧还在后头,他万念俱灰地往床上躺,立刻被一阵尖利的刺痛逼出眼泪,扶着腰蜷成了一只痛苦至极的龟。


贺峻霖前一秒还是受害人,下一秒就要爬起来充当家庭医生,将床头柜的活络油搓热,手法熟练地旋转揉按着腰眼,一边按一边笑,最后倒在一边。


魔幻现实主义大师敖子逸没法翻身,觉得这个圣诞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单方面成为前男友的贺峻霖尽职尽责地又给他按了几分钟,“还痛吗?”


跳舞多年的腰上总有点毛病,敖子逸还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弓腰盘腿跟游戏相恋数年,终于亲手把小毛病养成了大毛病。


“还痛。”


“哪儿?”


“心。”


床边一轻,家庭医生洗手去了,回来听到床上的人趴着没动,还在胡言乱语。


“我知道了,你一直不说原因,就是因为我腰不好。”


贺峻霖没理会他的胡搅蛮缠,仔仔细细贴好消痛贴,刚洗完的手冰冰凉凉,敖子逸抖了几下,皮肤上泛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他费力地转过头去,看到一张垂着的严肃的脸,笑意散得干净。


放在以前,贺峻霖肯定是要说他些什么的。


但他们的关系终结了,这些“什么”也就不好说出来,一来没有立场,二来还是没有立场。


他什么也没问,敖子逸却回答了,“纯属意外。本来空翻不用我做,但有个小伙子突然水土不服,说是为首都人民吸了过量的霾哈哈哈……”


“……早点睡吧。”


贺峻霖没理会他没头没尾的解释和干笑,戴上帽子披上风衣准备出门,临走前有几句话就要出口,忍了一会才想起来他们是不需要解释的关系。


敖子逸无法动弹,面朝下埋在枕头里,听到贺峻霖接了个电话往外走。


"小区""保安""马上"之类的。


有几个忘记带钥匙的夜晚,贺峻霖也是这样解救他的。


天降神兵,念念叨叨,你啊你啊。


如今以观众身份看他解救别人,别是一番滋味。


"妈!!!!!"


声动云霄。


楼梯上的贺峻霖被这一嗓子吼得差点滚下去。


"我不结婚!!!!"


别说敖妈,千里之外的敖爸努努力都能听个大概。


贺峻霖健步如飞捂住他的嘴,看敖子逸表情不对,想起来刚刚在地板上蹭了一手灰。


"你脑壳有包啊?"


敖妈妈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贺峻霖自然地把手拿开,"阿姨来了就好,他刚刚腰痛,给他吃了点药。我睡相不好,怕压到他的腰,等会去朋友家睡。"


行云流水奥斯卡。


敖子逸腰上一凉,听到妈妈的声音,"跳舞跳舞就知道跳舞,年纪轻轻腰搞坏了怎么办?"


手机铃声又响起,不用回头也知道贺峻霖走到门外接。


敖妈妈道,"痛就喊痛,发什么神经喊不结婚,吓我一跳。"


敖子逸的脸还和枕头相亲相爱。


贺峻霖临走前礼貌性来告别,迈了两步听到敖子逸说,"我喜欢男的,结不了婚。"


冰天雪地,风都停了。


贺峻霖看着床边微胖的身躯晃动了一下,条件反射要去扶,左手阻止右手。


敖子逸疯了,但他为什么膝盖发软。


敖妈妈好像过了一会才找到嘴,又像好几年没说话,"妈知道你在开玩笑。"


"我......"


"妈跟你秀秀阿姨拍照也手牵手的,上回一起吃牛排就是。还有你小姑,记不记得,比妈妈小不了几岁那个,上回妈去广州玩我们都一起睡的。你爸当军人的时候有个老朋友,可好了,聊天的时候我都插不进话......"


"妈......"


"你跟小贺就是好朋友!是不是,小贺?"


贺峻霖被这样看着,巨轮撞冰山,心里只剩下毁了二字。他镇定地组织词语,让心脏暂时消失。


"阿姨你别急,他开玩笑的。我们......"


"我没开玩笑。"


敖妈妈还看着他,只看着她,"小贺你说,阿姨相信你。"


贺峻霖从来没有被这么绝望的眼神抓住过。


敖子逸已经从床上下来,穿着单薄的睡裤跪在地上,抓着妈妈的手,"妈,跟他没关系,我一直就不喜欢女的。"


他看了一眼贺峻霖,"贺峻霖他,只是我室友,不是我男朋友。"


三个字彻底触发了敖妈妈的泪腺。


她不说话,或者说不出来话,眼泪滴在膝盖上,被敖子逸接住,然后被抱住。


学了好多新鲜的知识,穿过好多陌生的城市,飞机上克服了恐高,公交坐反了方向,做了无数的努力和浪费只为了阻止的这个场面,最终还是在她儿子的生日当天发生。


敖子逸说来说去只剩一句对不起。


他低着头,眼泪从脸颊滑到下巴。


贺峻霖安安静静退出门边,靠在墙上,心里有一口叹不完的气。


远处的时钟大厦整点报时,距离不圆满的圣诞结束还有1小时。


敖妈妈说什么都要回家,这座城市和她天生相斥,多待一秒都是煎熬。敖子逸执意拉着她的手,也不说话,也不阻止她,开车把人送到机场,送上红眼航班。


外套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贺峻霖知道他在找烟。


自己不喜欢烟味,敖子逸偶尔偷着抽,但今天不凑巧没带。


他没找到烟,就抓了贺峻霖的手。


还不算深夜的机场来来往往的乘客不少,敖子逸眼高于顶又伤心欲绝地拖着他,别的一概不理。


奔驰奔驰在环城公路,12月的风从大开的车窗里灌进来,刮得人脸疼。


贺峻霖把脸埋进毛衣堆领里,余光瞥到主驾驶凉风吹热泪,微红的眼眶加上深夜白生生的脸庞,敖子逸竟然很帅。


他攥着兜里的钥匙,感到有些难放开。


脸都失去知觉他也没把车窗升起来,直到眼珠变成冰冻玻璃球,风才在他耳边停下来。


贺峻霖迟钝地眨眼,伴随逐渐苏醒的视觉触觉,12点的钟声敲响。


以往这个时候,他们该互道祝福了。


敖子逸的手握着方向盘,关节发白,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握的。


贺峻霖猜今年又是他先开口。


"Merry......"


"Marry me."



贺峻霖眨眼。


"你说什么。"


敖子逸转过来,奉献给他一滴眼泪,直直地从眼眶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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